社会维系之道
29 Dec 2017| 时期 | 血缘社会 | 熟人社会 | 陌生人社会 | 人机社会 |
|---|---|---|---|---|
| 维系纽带 | 血统 | 关系 | 契约 | 理解 |
| 主体阶层 | 血缘贵族 | 儒生士大夫 | - | 程序员 |
人是社会性动物，人们喜爱在充满合作与竞争的智慧社会中通过社交相互连接1。但历史的本质是「变」，在不同的社会时期中，社交的连接方式各有不同。以中华文明为例：
1 从仰韶到龙山：进入血缘社会
仰韶时代，文明开始起步，农业、畜牧、服饰、房屋等已经出现，人们的物质生活已有了基本保障，音乐、舞蹈、绘画也已经出现，人们的精神生活也相对并不匮乏。
更重要的是，在那个时代，人与人之间基本上十分平等。从考古出土的墓葬中可知，统一部族内部贫富差距并不大，不同部族之间，规模大小或有差异，但并没有战争的痕迹。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平静祥和的时代。
而进入龙山时代，城邦开始兴起，战争迹象遍布。与此同时，贫富差距迅速扩大，有的墓穴规模宏大，布满了陶器、玉器、漆器等，甚至还会有殉葬者；而有的墓穴则很简陋，只有基本的遗骸。此外，部族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中心部族不断壮大，中小部族则不断被吞并压缩。
不管是部族内还是部族外， 都出现了剥削阶级与被剥削阶级。这个时期脱引而出的是一批被称作为「血缘贵族」的人，血缘宗法是他们统治的依据。在长达近两千年的时间内，血缘贵族凭借着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血缘，掌握了所有政治、经济、文化和技术资源。
孔圣人克己复礼，一心想恢复的夏商周三代，便是这样的时代。上位者不应该用「法」来「治」天下，而是用「礼」来「运」天下。那是一个「血缘」可以决定一切的时代，一个人的政治和社会地位，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完全决定了。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极其缺乏社会流动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极其安定的时代。
2 从春秋到秦汉：进入熟人社会
由于贵族自身的腐坏堕落，终于迎来了「礼坏乐崩」的时代。
从春秋战国开始，贵族之间战斗不断。「血缘」在这个时代的优势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智慧」与「实力」。
秦末陈胜、吴广呐喊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是这个时代的最强音。连社会最底层的农夫都知道「血缘」不该决定一切了，那以血缘维系的社会规范也自然就土崩瓦解了。古典文明的最后贵族「秦」在这一时期灭亡。
经过了无数的纷纷扰扰，一个新的主体阶层取而代之，那就是后世常说的「儒生士大夫」们。
从社会发展上看，这一时期的中国还在经历农耕文明。儒家文化讲究亲熟远生，强调道德教化，因此构成了以血缘、地缘「关系」为纽带的一张张关系网，即「熟人社会」。对熟人社会来说，道德规范的压力远远大于法律震慑。
不要小看儒生士大夫，因为文化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由一个群体具体实践的。儒生士大夫这个群体从小读着孔圣人的书，并依靠这些学问拿到官位，与皇权鼎力维系着社会的运作，年老辞官后又回到乡里教化民众。中华文明传承至今绵延不绝，靠的正是无数儒生士大夫们艰苦卓绝地支撑。
3 鸦片战争至今：进入陌生人社会
鸦片战争的外因，是西方已进入工业革命，先进生产力在自然法则的推动下得到巨大释放。
而在中国内部，通过废除科举、五四运动等一系列的努力，「儒生士大夫」阶层终于被彻底铲除……没有了主体阶层的支持，传统文化也随之轰然倒地。
当前所处的现代社会，是行业组织内部与行业组织之间的陌生人社会。个体为了获得收益的最大化，不会局限于熟人网络，而会在市场法则的推动下通过与陌生人的分工协作来完成。陌生人之所以能互相信任，「法治社会」和「契约精神」是关键。
遗憾的是，在这一次巨变中，中国事实上并没有进入真正的法治社会，也没有找到血缘贵族和儒生士大夫之后新的主体阶层来支撑这样的陌生人社会。
也许是儒家文化太根深蒂固，对我们的国民性格产生了深刻影响，也许是一党专政的党大于法，让我们离法治社会的目标越来越远，很难避免得了人情世故，关系比契约更深入人心。在信仰缺失的时代，也许只有物质和金钱才能为我们带来安全感。
身处这次巨变时代的我们，需要思考如何找出新时代的出路。
4 在不远的未来：进入人机社会
在我们思考的同时，也许社会又将发生新的巨变——这就是 AI 时代的来临。
其实，相对于 Artificial Intelligence（人工智能），我更喜欢 Machine Intelligence（机器智能）这个词，因为它更能代表对「人类中心主义」思想的破除。前有 Nicolas Copernicus、Charles Darwin、Sigmund Freud，后有 Yuval Harari2，都试图告诉我们，人类并不是宇宙的中心，甚至也不是地球的中心，而只是茫茫生物中的普通一员。
也许，作为目前在地球上的绝对统治者，多数人很难接受自己并非「万物之灵」，但随着 AI 技术的不断演进，AGI（通用人工智能）时代或许即将到来。美国未来学家 Ray Kurzweil 曾预测到 2029 年前 AI 会达到人类的智慧水平，而到 2045 年，信息会达到一个奇点，那时候人类将永生，取而代之的是人机融合的「超级人类」。
什么是人机共生时代的社会维系纽带？我认为是「理解」。机器对人的理解随着时间的推移将越来越强大，但人是否能很好地理解机器呢？一方面是高级的程序员需要指导机器该做什么，另一方面则是普通人能理解并完成机器下达的指令，而这都需要「AI 素养」的培养。
对于人类的未来命运，当机器逐渐融入人们的生活甚至身体，「人的定义」或将随之改变，数字生命、机器人人权、万物平等的未来也许离我们并不遥远。而这一切的答案，就隐藏在人类工程师的决策中，理解未来的最好方法就是理解那些人的价值观。